【双白·俱少年·回忆篇】六. 生祸

前言+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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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齐之侃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出手相救仲堃仪的性命,还会和他在这异国他乡把酒共饮、谈笑风生。

仲堃仪此时正背对着他,漫不经心地翻转着火堆上的一串烤鱼。

鱼肉略带腥味的焦香与清酒的醇香杂糅到一起,在空气中四处弥漫,着实叫人食指大动。

可惜仲堃仪一番别有深意的言辞、话里有话的暗示,却令齐之侃平白地失了胃口。可见民间所说的“食不言,寝不语”倒真是句至理良言。

“人生在世谁又能一帆风顺呢?只是若能看好风向,焉知不能乘风而起,直上九天?”

“在下有句话不妨与将军您明说。这天玑王也未必是真的信任于你,毕竟天玑素来奉行巫仪,很多事就算天玑王说了,也不一定算话。国师的势力太过强大,加之国民笃信,想必天玑王面对你和国师的过节,也是左右为难哪。”

“在在下的心中,将军一向是有远大的抱负的。困于天玑未必能大展宏图。”

齐之侃突然按住了仲堃仪为他倒酒的手,不顾对方略显惊讶的眼神,接过酒壶自斟了起来。

说实话,仲堃仪的志向和对时局的敏感程度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没想到此人会将天玑的政局和王上的难处看得如此通透。或者说,果然是旁观者清。

但这一番话却也泄了他自己的底。

齐之侃虽还不敢说从这三言两语中完全看透了仲堃仪,可至少对这个人的格局心性也已了解得八九不离十。

相反,仲堃仪却是完全看错了他。

也许对仲堃仪而言,天枢学宫是他的风,天枢朝堂是他的风,大概就连天枢王也是他的风,这些皆是他直上青云要依靠的助力与凭借。说到底,他有他自己的目的,他所追求的东西终究是在那阵风之上。

齐之侃却从未这么想过,他并不像仲堃仪说的那样有什么“远大的抱负”。王上和天玑不是他的风,而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信仰与守护。

更重要的是,仲堃仪也看错了王上。

一日之内同时发生日食与月食,此事无论发生在任何一国,都会被认为是上天对君王的警示,想必没有君主会将这样的重大变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唯有蹇宾,高举轻放,不仅对自己前一晚自请免职的话置之不理,只是在朝会上宣布了让自己闭门思过的决定便撇下一众大臣任性地兀自离去,更听说他竟还决绝地否了一份十几位朝臣联名上书要求重新祭祀天神禳除灾祸的折子。

比起担心王上不信任自己,齐之侃倒是更担心他这样感情用事、狠不下心肠的性子。偏那人还像个无事人一样,隔三差五就要来将军府上看他一回,弄得齐之侃虽是“闭门”,却没有多少“思过”的空暇,拉扯闲话的时间竟比之前还要来的多些。

“本王不担心这些,本王只是来看看你。”

“本王知道小齐心里不高兴。“

“本王是来看你练剑的。”

……

齐之侃当然知道王上还没有闲到这个份上,他三天两头地找借口往自己府上跑,不过是因为记挂着自己罢了。虽说这种记挂对一个君王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好事,但无论如何王上对他的在乎,还是让齐之侃很是暗暗高兴。

就连这次出使遖宿,王上都来小心翼翼地问过他的意思。他说,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他自己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句话说得有多荒唐,外人要是听着一定会笑话他,堂堂一个天玑王竟无半点决断,可齐之侃听了却不觉心酸。

他没有把自己当作臣子,可自己却不得不把他当作王上,也只能当作王上。

“小齐,你此去千万要小心,莫要出什么意外。”

齐之侃想起那双满怀关切的眼睛,和那眉宇间隐约可见的因为担心他而生出的皱纹,毫不犹豫地对仲堃仪开口道:“无论天玑政局如何,无论王上是否真的信任于我,我都不会再转投他国。仲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此事便不必再提。”

齐之侃依稀记得他也曾在玉勒峰上对蹇宾说过同样的话。


玉勒峰是玉衡境内第一高山娄奎山的主峰。那时齐之侃随着还是天玑侯世子的蹇宾一同出征玉衡。玉衡是个小国,兵力物力都不足以和它周边的任何一个国家相提并论,又因其地处各国通商往来的要道枢纽之上,多年以来都是天机和天璇暗地里争夺的肥肉。无奈之下,玉衡的君主只得依靠天玑共主的庇护,这才得以在两国的夹缝中自保。

可那年天璇与钧天的部队在边境几座小城发生了冲突,最终演变为一场局部战争。就是那一战,天璇的裘老将军因贻误战机致使天璇大军溃败,结果被满门抄斩。在这个当口,陵光自然再无力分心来管玉衡的事。而在钧天那边,共主啟昆经此一战,对羽翼渐丰的天璇心生忌惮,于是对天玑有意吞并玉衡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存的恐怕是用天玑来制衡天璇的念头。在天玑侯向他承诺当年所纳之岁贡将倍于往年之后,他也向天玑保证不会出兵加以干涉。是以蹇宾才得以放开手脚,率军攻打玉衡。

这一路推进虽也曾遭到过部分玉衡军队的负隅顽抗,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天玑大军就已势如破竹地攻占了玉衡全境,只剩下寥寥几座孤城仍在做无谓的挣扎。

仗打得好,蹇宾的心情自然也不错。这日,他便带着齐之侃,领着一小支卫队来这玉勒峰上观察地势。

快攀到顶峰之时,蹇宾却命令卫队留在原处待命,只让齐之侃一人陪他上去看看。

齐之侃亦步亦趋地跟随在蹇宾身后,心里想的却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军中的事。

他此次来到玉衡,只是作为世子的亲兵,在军中本无任何职务。可蹇宾到任军中挂帅之后,却对全军宣称齐之侃是他帐下幕僚,还是他访贤得来的山中高人,不仅一应大小军务皆与齐之侃一同商议,就连此次在玉衡都城外决战的排兵布阵也采纳的是齐之侃的建议。在战后的庆功宴上,蹇宾甚至还说出了“此役胜果实乃齐之侃谋划之功”这样的话来,并坚持要在军功簿上给他记一笔大功。可以说,齐之侃在军中不是军师,却胜似军师,这让他内心惴惴,摸不清蹇宾这些举动背后的用意。

此刻,趁着只有他二人独处之际,他倒正好可以问上一句。

“殿下,属下心里有一事不解。”

“是何事?”

“殿下此次为何要如此抬举属下?”

蹇宾回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攀登的步履却并未停下。

“小齐,你是个打仗的天才,可对这军中之事了解的还不够多。要知道,这军队向来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那些军官大多是争强好胜之辈,多有仗着自己的资历军功不愿屈居于后生之下的。我虽年轻,但好歹是天玑日后的君主,他们倒也不敢不服气。可若是你今后做了大将,怕是免不了要在收服人心上费些工夫,倒不如就借着当下这个机会先将声势给造起来,让大家都知道我身边有一个将帅的奇才,来日也能更顺理成章一些。”

蹇宾话里话外的几层意思听得齐之侃越发惶恐。他沉吟了半晌,又道:“可这是殿下您第一次领兵打这样的大仗,正是拉拢军心的好时机,怎能让属下抢去这功劳?”

这是个很严肃的话题,不料,蹇宾却笑了出来。

“小齐,这就是你不懂了。将领立威是要向将士们证明他会打胜仗,而君主立威则是要让属下知道他会用人。今次我力排众议采纳你的计策大胜玉衡,这些士兵心里服你一分,就只会更服我十分。”

“可……”齐之侃仍有些不安。

蹇宾见状,止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挑着眉问道:“小齐莫不是在担心,我会责怪你抢了我的风头?”

齐之侃低头不语。

蹇宾想了想,又问:“我与小齐比剑还从未赢过,我可有因此责怪过你?”

“不曾,殿下气度宽宏,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与属下计较。”

“你错了。”蹇宾回身继续向前走去,“我这个人做事最要强,从不愿输人。可比剑输给你的时候,我却一点也不生气。小齐可知为何?”

齐之侃也跟着他向前,摇头道:“属下不知。”

“因为小齐越厉害,就越能证明我的眼光和运气都很好。小齐赢,就是我赢,我又如何会同我自己计较呢?”

齐之侃心中微动,当下也不知该回些什么话,却听蹇宾突然说了一句:“到了。”

不知不觉,他二人已登到了玉勒峰的峰顶。举目四眺,只见远处冈陵起伏,草木际天。连山之上是滃然如蒸的云气;绝壑之下,是白涌碧翻的大江。倏尔风过,吹散了一层烟云,日光乍然照彻,映出一片山川相繆的苍郁。此刻,蹇宾与齐之侃仿佛是独立于世外,冷眼看这万象森列;又好像是陷在云雾烟霞的最深处,与天地万物俱为一体。

蹇宾不由赞道:“好风光!”

齐之侃附和道:“从今以后,这些便都是天玑的一部分了,自然是好风光。”

“土地是了,民心还不是。”蹇宾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接下来的治理才是关键。对百姓,我们要比玉衡王室做得更加宽厚,而对那些不臣之人则丝毫不能手软,正所谓‘逆者,绝之以力’。只有把民心牢牢抓到手,让玉衡的百姓从此都向着天玑,我们才能算是真正拥有了这片土地。”

这话却触到了齐之侃的一处心事,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属下以前来过玉衡。”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的,你曾到过天玑周边的许多地方,怎么了?”

“那一年大半个玉衡都遭了旱灾,玉衡王室救济不力,许多百姓只能卖孩子给家中剩余的人换来口粮,这是属下亲眼见过的。属下还听说在一些偏远的县城竟有争食人肉的惨剧发生。我们天玑近些年来虽不曾有过这样的大灾,但贫苦之人卖儿换钱之事也是不少。就说世子府上的那些仆从,大半也都是家里人过不下去才将他们卖身为奴的。属下知道殿下心系百姓,属下只希望将来殿下继位之后,就算不为征伐、不为争霸,也能把治下的百姓真正当作子民来对待。“

蹇宾静静地看着他,半天没有言语。

“还有,我们天玑尽管信奉巫仪,每一件政令都要经由奉常署的卜测。但属下曾在书上见过一句话,想要说与世子。”

“什么话?”

“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

蹇宾朝他走了一步,双手突然在他肩上重重一按,将脸凑近,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看着小齐,也想到了一句话。”

齐之侃茫然不解地看向他。

蹇宾正色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说的正是小齐。我自小在官场上长大,学到的多是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这一套。或许我读的书比你多,对朝堂之事也懂得更多些,可要说起这颗心,我却远不如小齐来得纯粹。今日你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记下了,若我日后做的有什么不当之处,你尽管提出来。都说,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从今以后,小齐便是我的镜子。”

“殿下过誉了。”齐之侃拱手一拜,又道:“其实属下还有一句可能有些冒犯的话想对殿下说。自君上去岁染疾,至今一直不曾有太大的好转。属下曾无意中听医丞们私下议论说,君上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他偷偷地拿眼觑向蹇宾,继续道:“属下知道殿下此番有意留在玉衡亲自主持局面,可毕竟那边的事耽搁不得。殿下还是应该早日回到都城,以免生变。”

蹇宾思索了片刻,言道:“我也想到了这一节,此事我会慎重考虑的。”他蓦地一勾唇角,忽又玩笑道:“小齐如此文武全才,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国请去了,我可如何是好?”

齐之侃郑重道:“属下绝无此念。若殿下心有疑虑,属下今日便可立下承诺:此生绝不会再转投他国。”


“真是有些可惜了。”齐之侃听到仲堃仪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声。

他对此人亦有几分好奇,忍不住也多问了一句:“难道你真的不记恨于我?”

“……我为何要记恨于你,若战场再见,说不定在下出手比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这话倒也磊落。他与仲堃仪今夜这一席话几乎处处针锋相对、暗藏玄机,这时听闻此言,也吐了句实话出来:“若非你我两国有嫌隙,我倒是很想结交像你这样的人。”

可惜他们二人的立场终是有根本的不同。但齐之侃没想到,仲堃仪这句看似无心之语,实则却已是笑里藏刀。

再过不多久,他便会见识到仲堃仪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真正含义。

***

对齐之侃一个人出使遖宿一事,蹇宾起初是不同意的。

但齐之侃却一口回绝了蹇宾让他率领一支使团的提议,只说他独来独往惯了,且武艺又足以防身,不需要人保护。

蹇宾明面上虽准了,暗地里却还是派了密探跟着齐之侃一路到了遖宿王城的驿舍。他心底终是有两个放心不下。第一,是放心不下小齐的安危,怕他一人在异国他乡遇到什么险情;第二,则是放心不下小齐在遖宿王城将要见到的那些个口若悬河、舌如利剑的他国使臣,比如公孙钤,比如仲堃仪。

据密探回报,这二人确是大有拉拢、游说小齐的意思。公孙钤曾与小齐一起游街,而那仲堃仪还曾赠送礼物给小齐,他们究竟存了什么心思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明白。

蹇宾接到密报时,心头无名火起,又一次将信纸揉作了一团。

他对小齐的感情有时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会感到迷惑。

明明已经信任到可以交付千军万马、以身家性命相托的地步,但他却连小齐和旁人多说一句话都受不了,忍不住要怀疑他会离自己而去。

今日,探子又带来新的消息,说小齐从遖宿归国之后一直与一个神秘人暗中来往传信。蹇宾听罢,心中一凛。

来往?既然有来有往,可见小齐已经得知传信之人的身份,可他不仅瞒着自己,还与那人继续在暗中通信。此人莫非就在各国出使遖宿的使团之中?小齐难道已与那人订下了什么秘密的约定?他可是因为受够了天玑的朝堂之争,心灰意冷,而有了离开的打算呢?

小齐几个月前的保证仍言犹在耳:

“属下绝不会再隐瞒。“

蹇宾第一次发现,小齐也是会说话不算话的。

一番胡思乱想搅得他心烦意乱,连语气也跟着冷了下来:“既然查不到与齐之侃来往的人是何身份,你们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们私传的信件里说了什么。”

“那个神秘的送信人武功实在太高了。”

“知道了,退下吧。“

蹇宾眉间蹙聚,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本王身边怎么没有一个可以彻底让本王放心的人。”

他是这么看重小齐、相信小齐,可与这份看重和相信一同滋生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有时却连他自己都会感到心惊。

始终放心不下,还是因为太过在乎了啊。

“小齐啊,小齐,你千万不要做出让本王失望的事。”

他记得他曾经对小齐说过,自己的心不像小齐那样干净纯粹。从小到大,他见识过的肮脏手腕、经历过的血腥杀戮,让他总会不自觉地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在面对小齐的时候,尽管他已尽了全力去锁住心底的恶意,可偶尔还是会禁不住多想那么一点点。

有时候,他自己都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

天玑王城内秋意日浓,习习金风吹送新凉,又到了一年天朗气清的好时节。

王宫里木叶尽染,落叶在阶前院内斑斑驳驳地交错铺杂。枝头阴翳渐疏,杲杲秋阳得以倾泻下来,支离成片,映出满地浓淡不一的琳琅光泽

树下,几个宫人正手执笤帚,埋头清扫积叶。他们在宫中干这洒扫花叶的活计已经有许多个年头了,无论宫墙之外如何风云变幻,这宫里的草木依旧年复一年地丰缛凋零。春去秋来,时序回环,花叶一重接着一重地落,总是没个扫完的时候。

可这世间哪儿也没有一成不变的事,何况是一座宫殿。

宫人们没有意识到,一抹诡谲的阴云已悄然笼罩在了王宫上空。

天就要变了。

“六成!六成!”殿内突然传出自家君王的雷嗔电怒。

宫人们不由自主地望向宫殿的方向,互相使了几个眼色,便又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只装作太平无事、什么都不曾听到的样子。

“滚!本王让你们滚!”

随着君王的一声怒喝,两名内侍慌慌张张地从殿内趋步疾出,一脸的心有余悸。

“今日幸好有齐将军在,不然我们两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哎,你说,齐将军能把王上劝好吗?”

“当然啦,我们在这殿里服侍了那么久,王上的脾性你还不清楚?这宫里下到宫人,上到国师,谁还没被他责骂过一次两次的。但这些年你可曾看到他对齐将军说过一句重话?”

“倒也是,齐将军和王上的感情还真是好,也只有他能在王上的气头上劝上两句。”

“可不是,外面的人都说齐将军是将星。但在我们,他可一直都是大大的救星呢!”

此刻,这位救星正在殿上俯身捡着摔了一地的奏折。他当然听不到殿外那两个内侍的窃窃私语,如果听到了,大概也不过是付之一笑。

别人也许都觉得王上能听进他的话是因为他们感情好的缘故,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他劝得动王上,是因为他总是能想王上所想、忧王上所忧。说到底,还是因为齐之侃了解他、懂他,所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劝到点子上。

现在,他看着王上密布着愠色的冷峻侧颜,缓缓开口安抚道:“王上,眼下就算您发再大的火也无济于事啊。这些都不是王上的错,皆因百姓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接着他话锋一转,又细数起百姓们的艰辛穷苦来,“……我们又如何能怪他们为了捕几只狐狸白鹳而荒废自家的耕地呢?……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开端会造成如今这等难以挽回的结果。”

齐之侃知道这些话王上是能听进去的,他的脾气虽然急了些,但心里一向很体谅他人的难处。

果然,听罢他这一番分析,王上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旁人都道天玑王性情乖戾,喜怒无常,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可他们根本不了解,蹇宾的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对齐之侃,对天玑百姓,对所有他关怀着的人,蹇宾一直都是这么温柔而又体谅。


齐之侃一直记得七年前他送蹇宾回府的那个早晨。那时,天还蒙蒙地亮着,都城的城门才刚打开,早起的小商小贩们已经开门设摊热热闹闹地做起了生意,一时间清冷了一夜的大街上突然如雨后春笋般攒动出好些人头来。

城口老张的馒头铺掀起了第一笼蒸屉,腾起的水汽与对街粥摊上那口煮粥的大锅上冒出的热气搅和到一起,弄得城头一片白雾茫茫。入城之人不见城景,倒是先吸进了满腔的烟火气息。

蹇宾在山林里静养了近两个月,此时甫一见到喧嚣哗嚷的市井百相,看起来似乎心情大好。

齐之侃扶着他经过街边的拐角时,恰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童呆呆地站在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正眼馋地往那扎满了糖葫芦的麦秸杆子上看。

“小娃娃,想吃就喊你家大人来给你买一串。”

那孩子摇摇头,也不说话,两眼只继续骨溜溜地盯着那一串串艳红欲滴的糖葫芦,眨都不眨一下。

“走走走,快回家去,别在这儿妨碍我做生意。”小贩不耐烦地撵起人来。

“小齐,你身上可带了钱?”蹇宾突然转过头来问他。

“啊?”齐之侃一愣,从怀中摸出了几文钱,“你要买东西吗?这些够不够?”

“够了。”蹇宾拿了钱,将嘴向那小贩处一努,“扶我过去一下。“

齐之侃并不记得他有说过喜欢吃糖葫芦这回事,心中好奇,便顺着他的意把他扶了过去。

蹇宾还真的问那小贩要了一串糖葫芦,拿到手自己并不吃,却弯下腰来将糖葫芦递到那小娃儿的面前,柔声道:“拿着。”说完,还朝那孩子轻轻地笑了笑。

他那张脸本是贵气十足的长相,平日里一个转眼、一次挑眉都带着一种客客气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可那一刻,在微亮的晨曦下,在人世间的烟火气中,在他平和的笑容里,这种距离感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齐之侃本想告诉他,他那样笑的时候很好看,像一束和煦的日光直直地打进人的心里去。可一见到世子府的匾额,便吃惊得给忘了。

后来每每想起这个温柔的笑,齐之侃便一次比一次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蹇宾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君王。


“末将未能为王上分忧。”

一抬头却见蹇宾一手扶着头,表情痛苦,身子摇摇晃晃的,似已站立不稳。齐之侃见状,一时着急,随手就将千胜掷在地下,一个大步上前将蹇宾扶稳。

“王上,您先坐下。”

齐之侃今日进宫之前,本已就粮食之事想好了一个对策,但因事体敏感,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向王上开口。可现在看到王上急的连旧疾都犯了,他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向王上道出了自己要向各地大族征粮的想法。

“……大族之家,往往与官府之间勾连紧密,现在这样的关头末将不觉得官吏能替王上将差事办好。”

“你的意思是?”

“依末将之浅见。应该派军中几个人分散至各地以军法约束。”

话一出口,齐之侃便小心地觑着王上的脸色。他本已手握兵权,现在又向王上谏言派自己手下的将官去插手各地的政务,还要用军法来约束官府和大族,虽说眼下情况特殊,但不管怎样也已算是越权。他不知道像王上这样多心的人,会不会因此而对他起疑,这便是他所谓的敏感之处,亦是他方才迟疑的原因。

不想,蹇宾略一思索,竟爽快道:“就按小齐说的去办。”

“是。“

齐之侃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至少在这些朝政大事上,王上对自己还是有着足够的信任。

***

夜已三更,蹇宾却仍在殿中,一边举烛打量着殿旁竖立的舆图,一边蹙着眉头冥思苦想,丝毫没有半点睡意。

几日前的朝会上,小齐提出了用以战养国的办法来解决荒灾,并提出要率兵攻打天璇。朝臣们对此法并无异议,可在具体出兵哪国的问题上却是众口不一。蹇宾一时也难以决策,便接受了奉常令的提议,下令让国师对此事进行卜测,而卜测的结果并非天璇,却是遖宿。

白日在天官署听到国师宣布这个结果时,他不禁紧紧攥起了拳头。这是继天璇使团一事之后,小齐与天官署又一次针锋相对。他心底虽总是会不自觉地偏护着小齐一些,可像这样的大事却容不得他一丁点的意气用事,即便是为了小齐。所以究竟要攻打哪一国,他必须得好好地想个明白。

如果单从感情上来说,他也赞成攻打天璇,怎么说也是死磕了那么多年的仇家。可仔细想来,此时若攻打天璇,所冒之风险确是极大。

这天璇才刚刚大败遖宿,正是兵强马壮、士气大盛之时。假如在此时硬要去迎其锋芒,一旦无法速战速决,天玑或将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天枢与天璇早就有结盟之势,这次粮食减产一事又是天枢一手策划,可见他们为了对付天玑已是蓄谋已久,若天璇受制,天枢一定会发兵从北面相救。还有在一旁观望的遖宿,也难保不会趁着天玑疲于应对两国之际来个乘火打劫。而眼下天玑又受困于缺粮之苦,即便以小齐之能,也不可能应付的了两线或三线作战的危局。

相比之下进攻遖宿则显得要保险许多。这一来遖宿才败给了天璇,士气不免受损,小齐对上他们应该会更容易一些。再者,天璇与遖宿刚结下梁子,天枢与遖宿又素无交情,这两国应该都不至于会出兵救援。如此一来,就算因为地形的缘故只能抢到有限的粮食,可毕竟要更为稳妥。

何况国师今日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未来遖宿必会慢慢壮大起来,就目前来看已显现出要吞并四国的迹象,虽然此前一役输给了天璇,但他们很有可能转头攻打天玑。之前他也已收到边境的军报,说遖宿一边正在与天玑接壤处的沼泽上大量搭建浮桥。这样来看,两国之间早晚会有一战,这正好印证了国师的卜测。既然如此,那现在攻打遖宿,岂非也是个试探对方兵力的好机会?

再说,国师与遖宿并无冤仇,此番卜测应该不是作伪,看来发兵遖宿或许真的是天意啊。

想至此处,蹇宾已然有了决断,可他的心却没有因此而安定下来,随之而来的另一件烦忧又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之上。

他要怎么向小齐说明他的决定呢?小齐会不会以为自己宁愿相信天官署也不相信他?

他沉思了许久,最后招来了一个内侍,嘱咐道:“你马上去将军府,务必让齐将军在早朝之前先到这儿来一趟。“

那夜余下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打了一篇长长的腹稿,只等见到小齐时能向他好好说明一番。

可没想到这篇腹稿最后竟是一点也没用上,因为他才刚起了个头,便从小齐那儿得到了两个令他震惊的消息:第一,遖宿有可能是故意败给天璇;第二,与小齐一直往来传信的人居然是慕容离。

此人来历不明,行事神秘,又神通广大到能在短短半年之内从一个身份低卑的箫师一跃成为天权的兰台令,仅这几点便足以让蹇宾提起十成的戒心。因着这第二个消息,他对第一消息的真假也是将信将疑。

这一刻,蹇宾既有些宽慰又不觉心凉。宽慰的是,小齐终于将密信之事据实以告,可见他对自己并无二心。.而心凉,却是因为他觉得小齐在这件事上对一个外人竟比对他还要更信任一些。

他默然地看着小齐,少间,出言试探道:“你是没有把握战胜遖宿吗?”

其实他是在给小齐,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只消小齐此时说出一个“是”字,他想,自己大概是不会逼着小齐去攻打遖宿的。

可小齐的回答却是:“王上,末将所提的以战养国之法,目的在于粮草,要的是速战速决。对上遖宿,恐怕不能在一个月之内罢战。”

是啊,小齐是将军,任何时候首先考虑的都是战略目标和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在这一点上他是对的。可自己是一国之君,所思虑的不免要比他更多些。比如,慕容离接近小齐的真正目的,又比如,天权在此事上有可能会起到的作用。

这样想着,他踱步走回案边,坐回王座之上,心情愈发烦躁,说话时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调子:

“小齐,你就如此信任那个慕容离吗?”

小齐似乎有些犹豫:“王上,末将……并不完全相信他。”

不完全相信?那便是已经很相信了。至少在蹇宾的眼里,这种相信已是过分了。

不知是因为一夜没睡,还是因小齐这句话而动了怒、牵扯出一块心病,他只觉喉间一窒,胸口阵阵发闷,一时间几乎都要喘不上气来。

“王上,身体可有不适?”小齐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蹇宾抬起头,见他的脸色已急得有些发白,不由地在心底长叹了一声:唉,小齐啊。

“本王从未想过有一日小齐会与本王意见相背。”

“王上,末将并不是……”

“罢了,就按小齐的意思去做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蹇宾不觉为自己感到有些悲哀。世人都晓得他是个喜欢操控一切的人,所有人、事都要牢牢地抓在手里才能放心,可不曾想有一日他也会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将姿态摆得这样低。

他对这个人的信任,不仅已胜过了自己多疑的天性,现在就连冷静和理智也被踩在了脚下。

齐之侃大概也觉得这话一点不像是他的风格,怔了一怔,终还是不忍道:“王上,此事是末将思虑不周,遖宿虽强,但也并非铁板一块。末将……愿往。”

看,明明是一桩国事,结果又变成了他们二人谁比谁更能妥协的比拼。蹇宾又一次赢了,他当然很高兴,可心里的某一处也莫名地发酸。他走下阶去,拍着小齐的肩膀叹道:“难为小齐了。”

小齐口中虽说着“万事全凭王上做主”,可不知他在心里又是怎样看待自己的?

一个笃信神明昏庸无道的国君?还是一个偏听偏信多疑寡恩的帝王?

蹇宾猜不出,他一贯引以为傲的揣度人心之能在小齐面前突然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几日后,他在大殿上为小齐践行。他不说马到功成,不说高奏凯歌,他说“小齐此去要多加保重“。

小齐却答:“末将定当身先士卒。”

在所有与用兵相关的事宜上,小齐从来都是霸气而又自信的,今日这话却好像说得没什么底气。蹇宾看得出来,他对攻打遖宿一事还是心存芥蒂。

有那么一瞬间,蹇宾心间竟闪过了一个念头:既然小齐那么想打天璇,不如便随他吧。

转瞬之后,他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此役动用了天玑的举国之力,若到了这个时候他还犹豫不决,恐怕要动摇天玑的军心民心。

无论如何,发兵遖宿的决定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做下的,他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也应该对小齐有信心。他真的很希望小齐也能同样地理解他。

“小齐你记住,本王在王城等你凯旋。”他知道此战必不会轻松,无论以战养国之法是否顺利,他只希望小齐能够平安归来。

“王上,时辰不早了,末将差不多也该出发了。”

小齐果然还是不明白啊。

“拿酒。“

他从内侍手捧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双手举杯,递至小齐面前。


从前他在山林中养伤的时候,每次小齐练剑,他便会守着一壶酒坐在一旁观看。对,只是守着。小齐的草庐里尽管存着许多从山下捎来的好酒,但因着他腿伤未愈的缘故,小齐连沾都不让他沾一下。

“饮酒对你的伤没有好处。”

蹇宾一直没有告诉他,每当他用这样语重心长的口吻说话时,活脱脱就像个宫里的老医丞。

他不让蹇宾喝,自己却喝得不亦乐乎,特别是每日练完剑后,他都要一口气喝上一大碗。这让蹇宾看得很是眼馋,直抱怨他不讲道义。

小齐听罢,歪着脑袋,想了想道:“这样吧,只要你不喝酒,我过几天就练一套新的剑法给你看,好不好?”

蹇宾讨价还价道:“两套。”

“……好。”

这一日,他练完了那套新的剑法,收起剑向蹇宾坐的地方走了过来。

蹇宾正在心里暗赞他这套剑法的精妙,此时见他走来,便破天荒地亲自替他斟了一碗酒,还笑吟吟地双手捧至他面前。

“齐大侠,好剑法。”他打趣道。

小齐的脸好像有些发红,他用那只没握剑的手接过酒碗,仰起脖子便一饮而尽。

蹇宾见他喝得快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酒瘾又茸茸地冒了出来,痒得他有些受不住,终于破功道:“齐大侠,今天就让我喝一点吧,就一点。”说着,他还伸出手指使劲地比划了那么一下,“我答应你,以后再苦的药我都按时喝,怎么样?”

齐之侃苦思了许久,似乎在做着什么巨大的心理斗争,最后还是妥协了:“好吧。”他拎起酒壶,靠着手中的碗倾了那么一倾,便递回给蹇宾道:“只能喝这么多。”

蹇宾接过,见碗底只覆着浅浅的一层酒液,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小气。”尽管如此,他还是将碗里的酒一滴也不剩地喝了个干净。

齐之侃好笑道:“等你伤好了,我天天陪你喝酒,一直喝到你喝不动了为止,这总行了吧?”


这么多年,他的伤早就已经好了。

小齐看着眼前的酒杯,眸光一闪,蹇宾知道他也回想起了同一段往事。

于是,他仍像当年一样单手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托盘上明明放着两杯酒,蹇宾却没有拿起自己的那一杯,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小齐。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碰,眼神里都是埋在心底说不出的话。

——等你回来,我们再一起喝酒。

——好。

——喝到喝不动了为止。

——好。

——天天。

——好。

小齐微微颔了颔首,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殿门。

蹇宾不由地也跟着他走了两步,心中又不自觉地加了一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然而,他已经听不到小齐心里的那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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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玉衡,其实原剧中的设定是很有疑点的。虽然剧中用的是“归附”这两个字,但从剧情上来分析,玉衡应该是没有一个拥有实权的执政者的。若是故事开始的时候玉衡仍有君主,那天玑的军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就随意进出玉衡境内;同时,方方土如果想要重开玉衡旧道,所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不会是去联络公孙,而一定是去试探玉衡君主的口风,或者是许其好处令其对天玑产生异心。在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的前提下,可以合理地推断玉衡的政权已被天玑完全掌握,应该是被天玑以武力攻克的,正如天璇后来去攻打瑶光一样。那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共主会容许(至少是默许)天玑吞并玉衡,以及天枢吞并开阳呢?还有,就凭玉衡这样枢纽要道的地位,以天璇当时的兵强马壮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天玑独捞这份好处?所以为了圆这个故事,我把天玑攻打玉衡的时间和裘天豪那次贻误战机的事件联系到了一起。延误战机一事剧中没有交代具体的背景,按照时间推算,裘振作为死士陪伴了陵光两年半,后又在啟昆帝身边潜伏两年,加上一开始在牢中的日子,以及去钧天之前的准备时间,裘天豪之事应是发生在剧情开始的五年多之前。而在当时,天玑领兵的将领还不可能是小齐,在原剧没有其他重要将军出现的情况下,我设定的情节是蹇宾在即位的一年之前以世子的身份领兵出征玉衡。

编剧估计也就是随便那么一写,并没有管那么多。。。但为了把剧情理顺,我还是不得不进行了以上脑补。

** ”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是《易经》中益卦的第五爻,说的是君王如果胸怀诚信仁爱之心,行事即使不用占卜也是大吉,天下人定将以仁爱之心来回报他的仁爱之德。

*** 在密信一事上,我觉得蹇宾对小齐不放心的原因主要还是私人意义上的。在经历前面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他怀疑小齐对自己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所以在感情上或多或少有过迟疑,才会有那一句”不要让本王失望“。但他对小齐的人品能力自始至终从未有过一刻的不信任,有时候甚至给予的是过分的、不加思考的信任,比如想都没怎么想就同意让小齐手下的军中之人去管政务。这都叫不信任我也没话说了。

**** 蹇宾真的是个非常关心百姓的君王。他在盛怒之下,一听小齐说百姓过得怎样辛苦,马上就能站到百姓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气也立刻就消了。后来他大晚上不睡觉,一见到国师还担心地说外面的百姓都揭不开锅了如何如何,还有那句“不会让我天玑儿郎饿着肚子上战场”其实也很戳人。包括在原剧的结局里,小齐投降是为了保一城军民,蹇宾孤身一人出城去和遖宿王单挑又何尝不是为了保一城军民?到了生死关头,他没有让任何人去为他牺牲或者陪葬。甚至是对那一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臣,他最后也都很体谅,还说我干吗要责罚你们,责罚了也没用。所以不要看大白他表面上一直爱发脾气,但他内心真的是无比温柔,这也是他最戳我的一点。

诸如公孙钤、仲堃仪还有小齐这样的人,他们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能体谅民间疾苦是很顺理成章的事,但像蹇宾这样的出生能做到这一点真的非常不容易。相比之下,执明在面对水灾时就不正经多了,完全是你们看着去赈灾吧,反正也不关我什么事的态度。我相信天权即使再富有,下层的百姓也不可能个个都过得很好,说到底还是执明没有去了解。这也是我觉得执明很萌很可爱,却对他不像对其他几个角色这么喜欢的原因。在第一季里,他到底还没有长大,比起其他几个君王还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责任感啊。

***** 好了,说到出兵遖宿这里了。我简单说说我的看法。一开始关于到底要攻打哪国蹇宾的确是犹豫不决的,所以才会同意让天官署进行占卜,他迷信这一点是肯定的。但要说他决定攻打遖宿完全是因为所谓的天意,这个我是不能认同的。

在天官署卜测的那一场戏里,大多数人只看到了小齐嘲讽的眼神,却没有看到蹇宾捏紧的拳头。如果他对神明真的那么深信不疑,又何必如此纠结,又何必要熬上整整一夜来想这件事,最后还要急急地把小齐单独找来解释。我并不想说这个选择的对错,我只是认为蹇宾也有他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他并不傻,做决定的时候虽也不能说没有被卜测结果影响,但最终靠的应该还是他自己的考量。

而像蹇宾这样控制欲极强的人,面对如此重要的军国大事,竟然会说出“罢了,就按小齐的意思去做吧”这样的话,我看的时候简直心疼到不行。谁再用出兵遖宿这件事说我王渣我跟谁急,真的。

****** 这一段以酒践行的部分很有意思,王上双手赠酒,小齐居然是单手接过的,而且托盘上明明有两杯酒,蹇宾就是不喝自己那杯。这么奇怪的细节我就开个脑洞塞点糖啦~

******* 这章本来是想分着发的,但你们看国足都赢了,我好意思不多更一点嘛!这场真是解气啊解气啊,到底还是自己的国家队赢球最高兴,所以我愉快地又码了这么多字23333333

讲真,像我这样勤劳的小天使应该被好好珍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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